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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大劈棺-拾[军官戏子AU]

恭喜明楼先生荣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所未闻空前绝后的宠妻狂魔”称号

酒糟草头:

[大劈棺]


[军官明楼x武生明诚]




Tips:



  1. 大劈棺完结!终于完结了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一篇其实我是打算一发完的,然而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话痨写了十章,感觉自己仿佛有病……


  2. 只要山河仍在,只要见证过的东西仍在,精神与感情便同在。这是我对于楼诚之间感情的信念,也是初心


  3. 感谢所有一路追文的小可爱,也感谢帮我捉虫的小可爱,毕竟我是一个手癌晚期患者,什么奇怪的手癌都有


  4. 前面有小伙伴问出本的事,正好大劈棺完结,有人想要这本戏子AU吗?或者有没有了解工作室的有推荐的小可爱,如果有的话评论或者私信给我,我了解一下


  5. 明天或者后天更绵绵,这一篇写得欲仙欲死,我可能需要缓一缓





明诚心中暗自掀起惊天怒涛般的情绪,终于叫明楼慢条斯理的回答陡然变作了平静。他睁圆的眼里半是酸苦半是无奈,沉默半晌才听他喃喃开口:“原来都是你谋划好的。”


 


他原以为自己这些时日已是谋略周全,却如何也料不到,明楼这一番仍是算无遗策。明诚怔怔发呆,他这些年究竟是如何与他相伴,叫这个人踩着刀刃一般的生死关头,还要如此替他呕心沥血。


 


明楼见着已将话说至如此,索性把所有事宜全都与他摊开了。他艰难地挪了挪位置,寻了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靠在床头。他的眼神微微松散,似是终于寻到了一个叫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来放下所有的警戒与防备,来慢慢的,和这个人说一说这半年来的心酸与苦楚。


 


“非是我刻意要瞒你,只是发现汪芙蕖走私鸦片一事来得突然。我虽早知他私下里勾结日本人,有些不干不净的动作,却是未曾料到他居然做得如此之大。这些年,鸦片这样的东西是明令禁止的,尤其是平津两地。但凡有沾了这个的,无论工农官商,一概格杀勿论。他倒是胆大包天,如此行径,说是通敌叛国也并非冤枉了他。”


 


他语气森然,即便如今汪芙蕖已死,提及这些事宜,他仍是恨极了的口吻。这是明楼身为一个中国人不屈的骨血,是他恪守良知与底线的怒其不争。


 


“汪芙蕖勾结外国人走私贩卖鸦片一事,必然牵连诸多,若非准备完全,定然是不能贸贸然打草惊蛇。我私下里差行动小组的人去探查消息,原本是打算寻到确凿证据有了把握,再做决断。也正是此时,我惊觉身边藏了内奸。他汪芙蕖再如何老谋深算,也不可能次次避开我的查探,将所有种种藏得干干净净。也是因为如此,我才选择了对你闭口不提。”


 


“你怕牵连我?怕我因此身陷危机?”明诚皱着眉如此问他。


 


“我自然是怕的,怕你因此遭受牵连,怕你身陷危机。但我心里明白,你并非是什么软弱无为之辈,你是与我并肩前行的人。哪怕是你因我而遭受牵连,险象环生,我亦深信你能冷静理智地去做出应对,就好似此番明台去北平寻你,寻求你的帮助以完成这遭杀令一般。”


 


“那你为何要选择闭口不提?”


 


“我与你之间,总要有一个人身边干净。我知道汪芙蕖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且定然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如此我这处便已是危险。那么便要保证你身边的人足够的干净、安全,如此我才有回还的余地。毕竟若我身陷囹圄,这世上只有你能担起救我的重担。”明楼如此说着,看向明诚的眼神坚定:“这世上除了大姐,我只信你。所以我要将你择出来,避免你卷入其中,才好将最后一线生机托付于你。”


 


明诚复又发怔,他没料到明楼会是如此解释,“所以……明台回来找我你也是事先猜到的?”


 


“发现身边有内奸的这些时日,我只间断与开阳联络了两回,明台早已断了和我的通信。他与我来了许多密信,询问我情况,我一概未做回应。此番杀令一出,他必然按耐不住。来了北平若是寻不到我,便定然会来寻你。待到他将杀令之事告诉了你,你便一定会替他出谋划策。此时天玑也早就出现在了北平,他再暗中刻意引导一番,你和明台便可顺利前来上海,与我会和。”


 


“你怎知明台就如此信我?杀令向来是绝密任务,你怎知他就不会选择独自行动?”


 


“明台平日虽行事跳脱,但到底如今境况不同。事关生死,他与我这些年手足之情,我如何信你他心中自然明白。他可鬼灵精着呢,不是个傻的。”明楼笑了笑,似是神色轻松了许多,他对着明诚仿佛感叹:“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信你的,你也值得我们所有人相信。你如此计划缜密滴水不漏,明台顺利完成了任务,张鹭存也成功除去了小组里的奸细。”


 


“那个奸细已经死了?”


 


“死了,张鹭存的第二枪,顺利除掉了她。后来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便是去处理天璇的尸体了。毕竟她是个内奸,在汪芙蕖那边平日也不大好光明正大的露脸,所以此行只得藏在暗处,好提醒汪芙蕖小心。不过倒也是正因为如此,她便是死了也无人知晓。只不过到底是杀了个人,不好闹出太大动静,所以张鹭存杀了她后便去善后了。这也是为何一直寻不见他人影的缘故。”


 


如此一切便如拨云见月一般的明朗起来,当日张鹭存突然现身北平伏龙堂,又莫名的点了他青瓷的名。后来明明他始终态度冷硬,张鹭存却依旧狗皮膏药一般的粘着,也丝毫不见恼怒。再到后来邀他来上海看拍卖会,只怕是那套点翠头面会参与竞拍也只是张鹭存为了带他来上海而编造的谎话。再及豫园听戏那日,张鹭存匆匆一眼看过的信件,约莫是明楼传递的消息。


 


真真是好大的一盘棋,明楼又是何等胆色,才能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诚抬头看着床上的明楼,他嘴唇毫无血色,这几日想来亦是心力交瘁,显得他脸上尽是倦态。他靠在床头,姿势有些变扭,皱起的眉头和他额角沁出的汗水昭示着他的痛苦,明诚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他问明楼:“你说你将张鹭存安排在我身边,若是你平安归来,我便指不定连他姓甚名谁都不得知。如今是九死一生将你解救出来,他亦是从此处撤离。那么……若是未从津城死里逃生呢?又或者,若是此番我们任何一个人失了手,你是如何打算的?”


 


“你等到现在,终于还是要问了。”


 


“是,我要问。你既然计划周全,那么最坏的结局一定也是想好了的,倒时候你又是如何安排我的,我想知道。”


 


“我将张鹭存安排在你身边,只要有半点回还的余地,有哪怕一线生机,他都会帮你营救我。而一旦传出我身死的消息,他就会带你走。”


 


明诚却是笑了,“带我走?走去哪儿?去陕西?去军中?他一个不受宠的少爷,带着一个戏子,去哪儿?”


 


“他会寻个借口,传出你病重的消息。无论是因明楼死了,你痴念过深思虑成疾也好,是因旁人迫害,突患重疾也罢。他会传出你沉珂加身的消息,不多时,北平的青瓷,伏龙堂里的明老板,便从此不复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便再寻个其他由头,带着你离开北平。”


 


“离开北平之后呢?是不是要让他再寻个什么世外桃源叫我进去避难,从此四季平安福祚绵长?”


 


“不,若是大姐,我定然是要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安排信得过的人照顾她,保她平安,保她衣食无忧。可你并非贪图安逸之人,家国动荡,你绝不是能囿于安定泛泛之辈。若我真存了如此心思,那才是真的轻视了你,是践踏了你。”


 


明楼眼中似有不熄的烛火,那一豆灯光雀跃而明亮,“我会叫他送你去国外,送你去国外上学,去学习。待到三年五载或是十年八年后,风声过了,伏龙堂的青瓷也不过只成了他人饭后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再无人记得你我往日风光后,你再回来。那时大抵局势又变,若是山河统一社稷稳定自是最好,你学了一身的本领,回来不愁没有出路。百废待兴,山河重整,有的是你大展身手的机会。若是仍旧风雨飘摇,那你便千里奔赴这万丈黄土,去走我此生未走完的路。你替我去平定这乱世,去驱逐这外寇,去诛杀这内贼。你替我去看看,百年以后的壮阔山河。”


 


他这样说着,嘴边勾着一抹笑意,他眼神明灭,似是藏着窗外万千星辰。明楼看着明诚,他一字一句格外郑重:“明诚,若有一日,我为国为民踏上了战场。若那一日明楼必死,我求你,千万莫救。”


 


并非是他狂傲轻视性命,也并非是他刻意杀身成仁。生命何其灿烂,又何其珍贵,但凡只要有一丝一毫生机,他们都决不放弃。与自我,与家人,与挚友,与爱侣,与并肩前行的所有人以尊重,不放弃坚持,亦不放弃活着。可若神州破碎,若这大地上战火不熄,若枯瘦的苍龙脊梁需要有人奋身一跃去填补,去支撑。那他们身为七尺男儿,亦决然奔赴,去完成他们心中的视死如归。


 


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十余年,明楼未变。


 


“好,若真有这一日,我不救你。待到山河平定,待到百年以后我去见你,将这锦绣河山看尽,作为偿还。”


 


“有你如此懂我,夫复何求。”


 


“你们两个倒是打得好主意,我是不是该问一句,你身死之后,我的那一份,你是不是也安排好了?”


 


明楼与明诚二人说了这许久,竟然不知明镜是何时回来,又在门口究竟听了多久。


 


她手里拎着两捆药包,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扑面而来的寒冷潮气叫人明白她是从外头匆匆而归。她站在门口,眼神里情绪复杂叫人看不分明。而她开口间却是语气平平,有些不喜不怒的淡然。


 


明楼说不上担忧亦说不上惊慌,自他津城归来这一趟,他便知道隔在明镜面前的这张窗户纸迟早要捅破。而明镜心中大约也早有猜测,不过是等着他来摊牌罢了。


 


“大姐……”


 


“你还知道,叫我大姐。我的好弟弟,你瞒了我多少事?”


 


“也不算瞒,要是大姐想听,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我今晚倒要好好的问问你。”明镜正欲坐下,明楼却又开了口:“大姐,房间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许多事情,还是在父母面前说的好。有他们做见证,大姐才好相信,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敢骗你。”


 


明镜没想到明楼会做如此要求,她看着明楼,眼神冰冷:“明楼,这可是你自找的。”


 


明楼掀开了搭在腿上的被子下了床,明诚见了他这般,赶紧拿了衣服披在他肩上。明楼站的笔直:“大姐前面走。”


 


明镜一拍桌子:“好!我倒要看看,父母祖宗面前,你还敢和我说什么鬼话!”她说完,气呼呼的站起来走出了房间。明楼跟在后头,低声叮嘱明诚:“一会不管大姐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管,不管她做什么,你都不要管,记住了没有?”


 


明诚此刻心中已然慌了,他自然不怕万千人马,可他却怕明楼的这个亲姐姐,他茫茫然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祠堂里亮着幽幽烛火,明镜站在案前,看着面前供奉的明氏先祖牌位。明楼走进去,一言不发便跪下了。明镜只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看了看祖宗牌位,“你此番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杀汪芙蕖。”


 


“杀汪芙蕖?”


 


“汪芙蕖私下贩卖鸦片,如此通敌叛国的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你倒是坦白的爽快。”


 


“杀他这样的人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此为义举,姐姐亦是深明大义之人,如何不能坦白。”


 


“若这汪芙蕖真是如此奸邪,该杀。”明镜望着面前供奉的牌位,转而悠悠开口:“此事不提,你自津城回来,在这小祠堂里我便同你说过,我与你是血亲姐弟,这世上相依为命的。若叫我知道你有什么敢欺我瞒我,祖宗面前,我自要与你说个分明。”


 


“是,姐姐那日,确实这般说过。”


 


“你既然记得,那边好办。那日我问你,你在津城是否受伤,你说是。”


 


“明楼脑后伤痕犹在,做不得假。医生也为我调理了许多时日,身体状况如何,姐姐也明白。”


 


“好。那日我问你,你是否真的失忆,你如何回我的?你说你确实失忆了,可我看着,你倒是胸有成竹的很啊。”


 


“当日我说许多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只有模糊片段。我对如此种种心存疑惑,一时片刻难以说个分明。我自津城醒来,最初那几日确实记忆模糊,后来渐渐恢复。我自然不是完全的失忆,但这从始至终的始末,我当然心中疑惑。那时候我和姐姐所说句句属实,也没有一句是假话。”


 


明镜倒是笑了:“好,好啊,明长官真是好计谋,学会和我玩文字游戏了。那你和汪曼春之间,你又如何解释。”


 


“我和汪曼春之间,什么都不需解释。汪芙蕖在津城意图要我性命,汪曼春受他胁迫,帮着他设计于我。趁着最初那几日我记忆不清,编造了诸多谎话在我面前混肴视听,想要我明家和他汪家绑上关系。我为了杀他,自然不得不虚与委蛇,此番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汪芙蕖是汪曼春的叔父,可以说是这些年他一手扶持了汪曼春,长辈新丧,守孝三年。这又正好不是今天有人暗算我,就是明天有人枪击我。这三年里汪小姐痛定思痛,觉得我这般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人非是良人,说不定就主动变心了。”


 


“你那日和我说了什么,你不会不记得吧。”


 


“我记得,我说感情一事,我从不开玩笑。我若是将一个什么人摆在心上,便要永远摆在心上,不瞒不藏,堂堂正正,昭告天下。我也从未说过,这个人是汪曼春。我心中有这么一个人,长长久久,但这个人,不是汪曼春。”


 


明镜复又冷笑:“你和我说你要和这汪家小姐汪曼春订婚,如今你又说,你摆在心上的这个人不是汪曼春。好啊,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说你忘了人家明老板也是假的,其实你心里的人是他明诚。”


 


明楼的回答依旧坦荡:“是,我心里的人是明诚。”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明镜似是站不稳,她扶着香案,兀自点了点头:“那一年风言风语,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我去信问你,问你和你身边的这个明老板究竟有无什么旁的关系。你是如何回我的?”


 


“我说,人亦有偏寒,物亦有明暗。那时候是我对他痴心妄想,他对我没这些心思,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所以我并未说我与他之间有什么,姐姐未曾回信与我,我以为姐姐是懂的。”


 


“我懂?似你这般深谋远虑,我如何敢懂?明楼,你好大的胆子!”明镜猛地一拍香案,整个人的声音猛地拔高,她心中滔天怒火终于撕开了一个缺口,“我教了你这些年,我送你出去读书,我这些年在家里为你担惊受怕,为你求神拜佛,就是求回来你这么对着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么!你对着我玩文字游戏,与我说话模棱两可,你和他在北平情深义重生死相托,怎么?我倒还成了这打鸳鸯的大棒了?”


 


“明楼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这些年你瞒了我多少事,你和他之间的这种种,真就以为我远在上海便半点不知么?我明镜虽不如你有胆有谋,我上不了战场我杀不了敌报不了国,可我不傻!”明镜从香案上一把抓起供着的皮鞭,言语又快又急:“你这还不算骗我?你还不算瞒我?那日我就说过,祖宗面前,你要是再敢玩什么花样,我就家法伺候!我给了你说实话的机会,我问过你多少遍,你还是这样!你自己说,我今日家法处置了你,你冤是不冤!”


 


明镜一边说着,手里皮鞭猛地在空中一抽,那皮鞭破空声狠厉。明诚原本照着明楼叮嘱的,站在一边,半天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直到明镜拿着皮鞭,她空挥了那一下,明诚还是忍不住了。明楼跪的时间已久,他肩背虽仍然挺直,但能看出他后背沁出的汗珠。他的伤口刚刚止血,不能如此久跪,也更经不得打。


 


明诚站在明楼旁边,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蹲下身子扶着明楼,“大小姐,如今可不能打啊!”


 


明楼实则已经跪不住了,他死死扶着明诚的手臂,言语间仍然冷静:“由她打。”


 


若说原本明镜心中还有几分犹疑未曾下手,那明楼出口的这三个字无外乎直接激怒了她。他话音未落,明镜手里的鞭子便落到了他背上。明镜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明楼猛地一痉,左手不由用力抓住了明诚手臂。明诚叫他这么一抓,便知明镜手下丝毫未曾留情,不由更加心焦:“大哥!”


 


明楼轻声耳语般的依旧叮嘱:“别说话,不许动,由她打。”


 


明诚不是不知道他这般叮嘱究竟为何,今日是他们姐弟之间的摊牌,虽然和他不无关系,但还轮不到他来插手。尤其明镜此刻心中自是又惊又怒,这许多年里的担惊受怕,被明楼蒙在鼓里的委屈与心酸,她的孤苦与凄惶,全都在这一刻的真相大白里全都曝晒在阳光下。她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明楼是她的亲弟弟。


 


如今是她在管教自己的弟弟,谁也没资格过问和插手。如果这个时候明诚拦了,那么明镜只会越发的生气,她会彻底的将明诚划到情绪的对立面,这并不是明楼想要的结果。明诚现在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观。把自己放在自己应该所在的“别人”的位置上,不去插手他们之间的“家事”才是最好的,平息明镜怒气的选择。


 


明诚当然懂明楼的意思,所以他扶着明楼,他半抱着明楼,什么也不敢讲。


 


明镜的鞭子落在明楼背上,他的脸上全是冷汗。跪是早就跪不直了,堪堪就要往下倒,明诚见状吓得一下跪倒在他身边,从他面前扶着他的肩,叫他半靠在自己怀里。明楼半靠在他怀里,呼吸扑在明诚的脖颈处,那气息一阵一阵,越发的不稳了。


 


明镜是气急了,自己都是站不稳的样子,“知错了没有!”


 


“明楼知错了。”


 


“捧戏子,你这都是什么做法!还学会骗我了?你还敢不敢了!”


 


明楼说话已经有些发飘,言语间没什么力气,“以后再不敢骗大姐了……捧他还是要捧的……”


 


“明楼!”


 


“他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没红呢,那会儿我和他说,以后他唱压轴,我定然去看……这十多年……这十多年,他每一场压轴,我都去……答应了他的,不能不去。”


 


明镜是已经打不动了,听他这样说气的拿着鞭子的手赫然发抖。她举着鞭子指着明楼:“你们既然如此深情,你问问他,我今日要是打死你,他是不是要一头碰死好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明楼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可他仍然看着明诚的脸。明诚的头低着,他把头挨在明楼颈边,他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他扭头也看向了明楼,他的眼睛里映出了明楼的模样,虚弱却仍然坚定。


 


“我不会的。我答应过他,若是有一日他必死,若是他走在我前面,我不救,也不会跟着他走。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他还有许多风景没有看过,我不会死。我答应了他,我要替他做他没做完的事情,替他看他没看到的河山。我们两个,无论那一个先死,另一个都会好好活着。”


 


明诚如此说着,明楼虚弱的朝他笑了笑:“好,好……”


 


“大哥!大哥!”


 


明楼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明诚抱着他分毫也不敢动,“大小姐,先送他回房间叫医生来看吧!他这伤口在这样下去,怕是要感染了!”


 


明诚低头看了看明楼,从上往下能看到明楼背上纵横的鞭痕,先前包扎好的纱布又透出了丝丝缕缕的红。他把明楼抱在怀里,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滚烫。


 


明镜看着他二人,手里的皮鞭叫她放了回去,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轻飘飘的开口问明诚:“若是我现在叫你走,叫你离开明楼,威逼利诱,生死相逼,你走不走。”


 


明诚看着她:“我走。”


 


明镜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走,我这么多年在他身边,不仅仅是为了什么情爱纷奢。我和他俱是男人,心中自有天地,有家有国。最初我选择跟他走,我选择为了他投身这梨园,为的便是他一身风骨,满腔热血。明诚和明楼,若是没了情爱,还有别的东西。抱负,理想,信念,这些都存在,这些都是维系着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们并肩这十来年,绝不仅仅是因为风花雪月的爱情。大姐,其实私下里,我一直是跟着他一起尊您一声大姐的。如果您真的要我走,我走。人固有一死,千百年后,未必有人还记得我们姓甚名谁。可我们并肩走过的这一段时光,我们洒过的血,我们见证了这个时代。只要山河犹在,只要湖海不改,这万丈黄土,连绵群峦,皆是我和他此心同在。总有比在不在一起,更重要的东西。在他心里,您是,国家亦是。”


 


明镜终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跌坐回圈椅上,看着昏过去的明楼,对着明诚摆了摆手:“你带他回去吧,我要再想想。”


 


明诚实在是无心再多说些什么,扶着明楼往房间里走。好在医生因为担心明楼的状况,所以今夜留宿明公馆。明诚把明楼扶上了床,就急匆匆下楼去叫来了医生,又是在房间里好一番折腾。


 


明镜坐在小祠堂里,她沉默了许久。待她好容易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站到牌位面前,这一次她缓缓的跪下了。她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脸上表情有些委屈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父亲,明楼长大啦,我这个做姐姐的,管不了了。”


 


她能拿明楼如何呢?不能如何了,终归是血亲姐弟,世上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就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她如何都只不过是希望明楼好罢了,她自然知道明楼是什么脾气。喜欢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是她能干预的。


 


这样的两个人,她也干预不了了。


 


“父亲,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一大家子都平安。叫明楼早日好起来,我今日虽打了他,可也是不得不打。您保佑他,也保佑国泰民安,山河仍在。”


 


明镜走出小祠堂时又已是过了一会,她在小祠堂门外顿足许久,还是拐去了明楼房间。医生在外头看着,生怕里头明楼又突然出现什么状况。明镜把医生叫过去问明楼的情况,医生对于他们家庭内部的事情不好多问,只能把明楼的情况具体说了。


 


“明先生有点受凉,他受了枪伤,本来就元气大伤,这两日又冷,所以有些风寒。再加上大小姐您下手……也不算轻,虽能看出刻意避开了右肩,可到底是鞭伤,一道二道的落在他背上,是有些雪上加霜的意思。炎症都发出来了,所以才发了高烧。我已经给他吊上药了,内服的药也开了,药一定要吃,还有就是一定需得静养。明先生现在这样,实在是再受不得半点旁的了,您可三思而后行啊。”


 


明镜点点头:“我知道了,也是气糊涂了。”


 


“您知道就好,我去看他们熬药,再过一会得把明先生叫起来喝药。”


 


明镜叫他去了,自己走到了明楼房门外。她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明楼的房门,明楼伤在背部,不能躺着睡,又受了鞭伤,连靠也不行了。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明诚坐在床上,他半抱着明楼的肩,明楼趴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脖颈处睡着了。


 


明诚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他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明楼的脸。明楼闭着双眼,不知是睡着还是昏着。明诚看他的眼神柔和而热烈,又带着自责与心疼。明镜站在门外看着,一动不动,里头明诚也一言不发。他坐在床上,似乎也是累了,他仍然扶着明楼的肩膀,却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又过了片刻,明诚睡着了。


 


明镜站在门外,屋外深沉夜色中一袭月华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明诚和明楼二人安安静静的沉睡,那月光轻柔的拂过他二人的侧脸,是极为静谧的明亮。天边月亮半隐,墨一样的夜幕隐隐接了浅淡的白。那一丝浅淡的白一点一点,似是融墨一般渐渐扩散。那朦胧的白和清浅的黄交融,顺着夜幕的黑一点一点往上爬着。


 


那是旭日初升的模样,是新旧交替,是黑白变换。


 


是长夜未尽,而希望与未来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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