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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大劈棺-捌[军官戏子AU]

“走吧,出将”

帅呆了!!!!!,

酒糟草头:

[大劈棺]


[军官明楼x武生明诚]




Tips:



  1. 点绵绵的小可爱再稍微等两天吧好不好qwq大劈棺还剩一章就完结了,我怕我不赶紧写完就忘了怎么写了,脑子不好使,写完这个一定写绵绵


  2. 看我熬到一点多才更新,以及这个字数,你们就知道我今天写的到底有多纠结,说想死也不为过,我也不明白我写清楚了没有,深切感受到自己智商和表达能力着急


  3. 这个系列几乎每一篇都在死人……终于把该死的都写死了【扶额


  4. 嘴炮楼上线


  5. 原剧里没能拯救回来的汪曼春,姑且这里私心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吧,毕竟汪处长在原剧里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6. 下一章我该怎么避免大姐打死楼总,挺急的在线等





等真到了接风宴的这一日,明诚依旧起得极早。


 


因着是在上海,早起也不方便照常进行早课的练习。他在房间里喝了半杯温水,半开着窗站在墙边练嗓。他的声音宽阔而响亮,极具穿透力的一声,自他半开的窗户传了出去,直上了云霄。


 


他这开嗓的一声余音未歇,远远的便又传出一声相和的,缠绵而又高亢的女声来。这一声悠扬毫不逊色,柔中带刚顺势而出,随着檐上飞起的灰鸽一道远去了。明诚笑了笑,看来于曼丽这些年唱戏上的功夫是真的丝毫没有还给祖师爷的,这叫他还颇有些期待今天的这出《大劈棺》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已是实在难得。


 


待到明诚做完了他早上一贯的晨课又在楼下吃完了早餐,上楼回房间时在门外和于曼丽碰了头,明诚请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后明诚问她:“明台呢?”


 


“他怕图纸有误,提前最后去看看情况,好做准备。”


 


接风宴的宴请明楼未曾正经发请柬,因了是家宴的名头,除了张鹭存便也没有什么别的外人了,是以明楼是差人来口头通知的时间和具体的在哪一号大厅。上海国际饭店于明诚来讲,此番算是故地重游,他对这地方不算陌生。但到底他也是许多年未曾来过,对着里头的具体结构设施近乎陌生。还是他借口要唱戏,需得了解大厅的构造好安排道具幕布什么的,才从张鹭存那断断续续问来了里头的结构。


 


这饭店的结构图纸,来于张鹭存,于明诚口述,最后由明台亲自绘制。明楼此番接风宴,因着是特意考虑了明镜想听戏,而明诚又说急着要走。所以将正经的午餐安排在了他们唱戏之后,照着明楼差人传来的话,这次他们表演是被安排在了满江红。


 


满江红倒不是上海国际饭店最大的厅,只这厅的构造非是四方的的那一类,呈的是一个新月样的弧形。不知当初究竟是如何设计的,这舞台是半圆状,离着观众席极近,且和观众席是齐平的并未设置台阶。上头挡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因此显得不大高挑,不过却很宽敞。下头的观众席还特意做了一个小二层,是能坐下不少人的,气派倒也是气派的。


 


明台画出满江红的结构图,拿着和明诚商讨了几回,最后二人决定从舞台上方的那个挑高遮挡下手。舞台上方往后的地方是一个封闭式的空间,里面排放的是以供照明用的灯具的电缆,以及一些别的管道。这个空间由木板搭建,由上而下视野宽阔,将观众席尽收眼底,实在是个绝佳的狙击位。


 


而且这个位置正对着下头观众席,能看清在座每一个人的脸。汪芙蕖自是老奸巨猾,若是照以往惯例从背后位置狙击,难免不会出现弄错目标的情况。以防万一,明诚认为还是从正面来的更好。


 


明诚的如此担忧并非不无道理,是以明台和于曼丽一致同意了从舞台上方动手的计划。


 


因了这饭店的结构图是出自张鹭存,明台为保万全,还是提前动身进去走一趟。这个任务如今已是错综复杂,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等到中午张鹭存来敲明诚房门时,明台已经回来了。他示意明诚图纸无误,叫明诚稍稍定了定心。他正和明台说话的功夫,张鹭存来了。他仿似没事人一般站在明诚房门外,探头问他:“明老板,一道去国际饭店吗?”


 


明诚也不叫明台躲藏,带着明台站在门口:“不了,我和锦瑟姑娘还有些东西需得准备,便不和张少一道了。”明诚这么说着,把明台拽到身边,对着张鹭存说:“倒是劳烦张少,帮我把我这个兄弟带进去。”


 


张鹭存倚在门边儿上,惯例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上下打量了明台一眼,懒洋洋的开口:“你这个兄弟看上去未免太斯文了些,能成什么事?”


 


“我能需他成什么事?又不指着他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过是护我周全罢了。”


 


明诚如此轻飘飘的回了他一句,张公子不轻不重了扇了下自己的嘴巴:“得,我又说错话了。”他复又嬉笑着:“明老板别见怪,你这兄弟,我帮你带进去便是了。”


 


“那就谢过张少了。”


 


“客气了。”


 


明台跟着张鹭存先去了国际饭店,明诚在房中等候于曼丽。于曼丽作为他请来的角儿,和他一道进去谁也不好说什么。但若要是再带一个明台,倒是没什么合理的借口。毕竟这一回明家对外的说法便是闲人勿入,他二人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若是届时汪芙蕖以安全为由,非不让明台进去,他们倒还真没什么好的法子应对。可若是张鹭存带着的人,那就又是另说了,至少到底无人敢光明正大的去挑张三少的刺儿。


 


明诚在房里和于曼丽做最后一次行动的叙述。


 


“汪芙蕖来者是客,又是长辈,按照惯例,明楼应该会把他的座位安排在第一排的正中央。明楼应当坐在他身边,其他明氏的亲朋好友,包括汪芙蕖带来的人如何安排,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和你在舞台上,这个舞台非是传统高台式,和观众席位置极近,因此有利有弊。利在于可是随时关注所有人的情况,包括汪芙蕖在内,一旦出现意外,可以立刻给明台信息,让他停止行动确保安全;而弊在于我们于他们近,他们亦然,你我二人的一举一动亦全在这些人的眼里,若是发生什么闪失,难以脱身。所以,你我二人需得万分谨慎,切切不能露了任何端倪。”


 


于曼丽看着他,面上是极为坚毅的认真,她点点头:“明白。”


 


“若是诸事顺利,由你向明台传送消息。他埋伏于舞台上方的封闭处,那一处俱安排了照明用的灯,届时因着亮光的缘故,下面的人自然是难以发现上头暗藏了什么玄机,但明台却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你的消息一传给他,他便自上而下,点杀汪芙蕖。”


 


“明台得手之后呢?”


 


“明台一旦得手,场面必定大乱。届时他先趁乱脱身,你我必然是走不脱的,便留在那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叫他们看在眼里的,无人能说是我们做了什么。明台走脱后,汪芙蕖死无对证,你我这样的无名之辈自然不会有人为难。想来待到搜查盘问结束后,他们查不出什么,也就能放你脱身了。”


 


“汪芙蕖死在明家做东的接风宴上,便是和你我没有关系,可明家又该如何?到时候,到时候大哥怎么办?虽说汪曼春是汪芙蕖的侄女,又即将成为明太太,可汪芙蕖和大哥面和心不和这件事是多少人心照不宣的。若是汪芙蕖身后的势力借此发难,又该怎么办?”


 


于曼丽皱着眉,她天生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美人模样,装作无辜时便实打实的就是叫晨露沾染了的菟丝花。可她骨子里却是朵带了刺的玫瑰,艳丽里伴着荆棘。明诚同她认识了这许多年,鲜少见她如此愁苦不安。


 


明诚笑了笑,语气宽慰:“这些你和明台都不用愁,只要他得手且顺利脱身,我自然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于曼丽这般问他,明诚依旧是笑着,却是语气森冷:“嫁祸张鹭存。”


 


“张鹭存?”


 


“明台是张鹭存带进去的,届时明台得手后脱身,要是搜查起来,也只会是他张三少身边少了一个人。更何况,张系和汪系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可远不是面和心不合这么简单的。再加上这张三少是庶出,上头还有哥哥姐姐顶着,他不受待见已经是人尽皆知。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用什么方法能往上爬,能在父兄面前扬眉吐气呢?自然是再没有比杀了汪芙蕖更好、更快的了。”


 


他一字一顿言语间一丝温度也无,一双眼是漆黑的锐利。张鹭存此人本就疑点重重,他身上的嫌疑太重。明诚如何都无法信他,便就是他身份清白,为了明楼,无论牺牲什么人,明诚都毫不在意。


 


怪只能怪这张公子运势不好,遇错了人。


 


于曼丽听了他的话,却又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轻轻开口问:“那若是……明台失手了呢?”


 


她的声音极轻,似是怕惊动了谁。她的话音轻轻的消散在了空气里,剩下两个人的一片静默。这个假如是他们谁都不愿发生,却又无法不去设想的最后一步。明诚又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要是明台失手,我也还有主意。”


 


于曼丽的眼睫抖了抖,似是要落下泪来:“什么主意?”


 


明诚转过身子,面对着开着的那扇窗,窗外天光大亮,照进他的眼睛里。这上海的早晨,仿佛是和北平一样的生机盎然。他看着窗外,故作轻松的说着:“要是明台失手,打偏了或是没打死他,还有我。”


 


还有我。


 


“到时候枪声一响,整个场面必然是乱作一团。谁也说不好枪声是从哪儿来的,到时候我和你离汪芙蕖最近,我冲上前去作势胁迫他。我身上是带不了什么利器的,若是运气好,我便拧断他的脖子,照样完成任务。这个时候明台继续撤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会在我身上,他的危险会降到最低。若是运气不好,没能送了他的命也不打紧。明台已经离开,抓不住他便只能抓住我。明楼把我养在身边多年是人尽皆知的,我这明老板的名头也多是沾了他的光,荣华富贵哪一样不是他给的。如今他明楼要娶汪曼春,我自然是恨毒了他,也不会放汪曼春好过。”


 


他慢条斯理的和于曼丽说着,似是置身事外说着别人的生死。


 


“早些年我便杀过汪小公子,如今和他汪芙蕖是新仇旧恨加到一处,在这个时候动手是合情合理。一个被人豢养又被人抛弃的戏子,满心妒忌恨极了疯起来而选择铤而走险,怎么都比即将订婚和他成为沾亲带故的亲眷的明长官杀人,要来的叫人可信多了吧?”


 


他这番话似是在于曼丽意料之外,又似是在她意料之中,“你何至于这样,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别的办法……要是有别的办法,明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他转过脸来看着于曼丽,逆着晨光看不清他的脸,唯有他的语气坚定:“山河动荡人心不齐,乱臣贼子附逆为奸,我们若是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为国也好为民也罢,哪怕只是为了他,刀山火海我都去得。”


 


“可是……”


 


“没有可是,走吧,时间到了。”


 


明楼已是身先士卒,明诚自然别无选择。


 


他二人一道乘车去了上海国际饭店,因着还需装扮,是以到那儿时还早一些。上海国际饭店门口仍旧是有警卫在做安保,明诚提着箱子被拦下了。


 


箱子里是他们唱戏时需用的物件,那警卫将箱子里摆的一个斧子拿了出来。于曼丽朝他解释:“这是今天我们要用的,纸壳儿糊的道具罢了,不信你们自己看。”


 


警卫拿着那个斧子仔细端详了好半天,又将那箱子里其他东西翻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能伤人的利器,才放他二人进去了。


 


明诚和于曼丽径直去了后台,后台里有一早准备好的操琴司鼓的师傅在,还有几个找来同他两个搭戏的。明诚上去和他们略略谈了一番,将许多需要注意的东西都一一交代了,才和于曼丽去换衣裳描脸了。


 


明台是一早随张鹭存来的,一路上两个人俱是不发一言,待到进了国际饭店的门,明台便独自行动不见了人影。宾客都还未至,他便先埋伏到了狙击点那处,一动不动了。待明诚在后头画了脸,披了件衣裳出来时,人已来了大半。


 


明楼和明镜站在门口正迎着汪芙蕖。


 


明诚远远看着,此时汪芙蕖身后已是围了许多人。大约其中有许多是明家这一边的亲戚朋友,难以分辨究竟哪些是汪芙蕖带来的人。汪曼春今日穿了条波尔多色的礼裙,红的极亮眼。她站在汪芙蕖身边,看似和汪芙蕖关系亲近的模样。倒是明楼站在明镜旁边,和汪芙蕖说话时笑容平淡,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


 


张鹭存站在人群里,似是冷眼旁观,明诚正欲回后台,未料那张公子却是叫了他的名字:“明老板你来啦!”


 


众人皆是朝他的方向看来,明诚倒是不好拔腿就走,只能走了过去。他对着明镜见礼:“大小姐。”


 


明镜心情着实不错,笑的和煦:“明老板这是已经扮上了?真是不错的,锦瑟姑娘来了吧?”


 


“来了,在后头呢,一会应该也装扮妥当了。”


 


“好好好,一会儿啊便听你们俩的了。汪会长啊,你是长居北平的,明老板的名头定然是听说过的。这次请他来唱戏,我们明家那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明镜如此说着,明诚连声道不敢。汪芙蕖背着手,看了看明诚,脸上依旧是端着笑,“明老板在北平嘛,当然是极红的。不然明长官也不会把他认作同姓兄弟,不过明长官是胸怀大志的,这些消遣偶尔为之也就罢了,如今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我便倚老卖老劝一句,该收的地方要收收。人嘛,总不能什么都想要,量力而为,年轻人,量力而为啊。”


 


“汪会长说的是,曼春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容易。你说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的,好好地说跟着我们明楼就跟着我们明楼。好在是这一回啊我们明楼因祸得福,否则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汪曼春这个名字!白白叫人家受了这许多的委屈,你说说这个孩子。哎,真是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明诚无心作陪,同明镜道了一声便又往后台去了。


 


于曼丽正坐在那儿发着愣,明诚走过去:“怎么,我们的锦瑟姑娘也有怯场的时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开这种玩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玩笑不玩笑的。”明诚这么说着,前头渐渐响起了掌声,明诚把肩上披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往前头走去,“走吧,出将。”


 


舞台的顶上照着明亮的光,下面坐着黑压压的人,红色的幕布便在眼前。这里之于他来说是故地重游,一切仿似十余年前,他和明楼在上海国际饭店里的那一次相见。明诚站在幕布后头笑了笑,如果今日真的是他这一生的终结,黑白默片的最后一幕停在这里,也能算是完满。


 


这十余年里,命数难改,山河难救,人心易变。这十余年里明楼脊梁不弯,心性不折,骨血不凉。


 


水里火里,刀山箭林,明诚去得了。


 


他这般想着,扭头朝着后头操琴司鼓的师傅微一点头,鼓点一起,幕布大开。


 


——天宽地阔,悟事奥妙,蝴蝶入梦,触景逍遥。


——奉师严命下山林,探望田氏转回还。行几步来至在寒家院。


 


明诚走上前去,下头正对着坐在中间的,果然正是汪芙蕖!


 


他唱词不乱,却是眼光八方。汪芙蕖坐在第一排正中,右手边坐着明镜,左手边坐着明楼,明楼身边坐着汪曼春。下面这状况倒是和他们最初的设想一致,并无甚么出入,倒是个好的开端。


 


于曼丽自后头转上,明诚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一切如常,无需惊慌,照计行事。


 


——忽听得童儿一声讲,他言说先生转回还。站立在二堂用目望,果然是先生转回家中。


——叫童儿等师娘把衣来换,浑身上下俱改妆。走上前来把礼见,再对先生说端详。


 


《大劈棺》这一折如今唱的人已然不多,许多班子都已将这折戏挂了。因是这折戏的意思不大好,平白是二人之间的试探欺瞒。大多数的班子都愿意唱些传奇的本子,便不是喜剧的结尾,也该是凄怆的,诸如《别宫祭江》的。是以正正经经的将这一出再拿出来唱,倒还是叫众人看了个新鲜。尤其他二人又俱是红角儿,台下这些人都听得入迷。


 


他二人往后唱着,明诚心中丝毫不敢松懈,一直瞧着下头情况。他心中一直惦念于曼丽先头所说的,组中还有一人到沪,只怕就是那个内奸。明诚注意着台下动静,却见明楼附在汪曼春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接着明楼又对汪芙蕖耳语了一句,便和汪曼春一道起了身。


 


二人顺着旁边台阶,往二楼的看台去了。


 


明诚不知明楼意欲何为,而不止明诚不知,便就是被明楼带上二楼看台的汪曼春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二楼的看台不算太高,只视野更广些,站在栏杆后头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思。明楼负手而立,一言不发,似是仍在欣赏下头明诚的表演。


 


——是我下山以来走在中途路上,遇见一位身穿白的妇人。她丈夫死过,未到一七,她要另行改嫁,是她婆母言道,将坟上扇干,许她改嫁;坟上不干,不许改嫁。


 


明楼不动声色,汪曼春却是拿不定主意。她见明楼并无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问道:“师哥,你突然叫我上来,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问出口后,明楼仍是不发一言。她仍是语气试探:“师哥?”明楼扭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笑意颇有耐心:“从古至今,女子改嫁都是极为艰难的事,不论她的丈夫是真的生死,或是她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于深闺后院里守着活寡。”


 


“师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如今是新社会不假,女性读书进学,自然是好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千百年来的沉珂尽除,许多糟粕与迫害仍然存在,比如忠贞,比如守节。”


 


“师哥……”


 


“要是我没记错,你是庶出,你母亲身份不大光彩,是以这个道理想必你比谁都要清楚。我知道庶出的滋味不好,尤其是身份低贱的庶出,所以你上头那个嫡出的姐姐究竟怎么不幸过世的我也懒得过问。就好比事到如今,你也懒得过问你那个身为嫡出长子的父亲究竟是如何好端端沾上大烟的。我只知道要不是你父亲沾上了大烟,为人懦弱又身体亏空,想必现今也轮不到你这个叔父出头。”


 


明楼这一番话终于叫汪曼春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她看着明楼,双手不禁捏紧了,“明楼,你什么意思。”


 


“汪曼春,你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挣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汪芙蕖也不会在汪家众多女儿里挑中了你来做这个交易。你无需紧张,在津城你没下手杀了我,在上海我也不会动手杀了你。你既然可以和汪芙蕖谈条件做交易,不如也和我做笔交易。”


 


“做交易?和你?”


 


明楼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是,和我。”


 


“好啊,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谈什么条件?”


 


“你替汪芙蕖做事,无外乎是汪芙蕖许了你好处。以我这些时日和你相处对你的了解,普通的什么金银钱财不足以让你如此。你受尽了别人的冷眼,族人的轻视,身世的坎坷和成长的经历叫你长成了如今这般要强不屈的性格。你想要的无外乎是堂堂正正的活着,并且要活得比别人都好,比所有人都风光。你的生父如今染了烟瘾,又身体不好,能活到几时还未可知。汪芙蕖大概是许诺你,一旦你成功制住了我,如今你父亲这一支所有的一切都由你继承。你便堂堂正正的翻了身,成了你这一支的掌门人,是也不是?”


 


“是。”


 


“汪曼春,汪芙蕖许给你的这些东西,我也可以许给你。”


 


“哦?”


 


“只要你不和我订婚,不嫁给我。”


 


汪曼春闻言笑了:“如今几乎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我汪曼春要和你明二少订婚。一旦订了婚,我便等同于是半个明家人。你也知道,如今我这个生父是风烛残年,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到几时。我有了你明家做背景,还怕什么人不把我放在眼里么?更何况,我上头那个短命的姐姐已经死了,便就是没有汪芙蕖帮我,我们家这一支的家业,除了我,还能交给谁?”


 


——听为妻把此话细对你言:倘若是先生亡故了,我总要守节立志贤。


——若有三心并二意,准备天打,五雷轰!


 


她兀自逞强一般的说着,明楼倒是不急不忙,他语气和缓:“你自然可以坚持嫁给我,这却是是条捷径。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嫁给了我,注定了就是守活寡。我对你并无一丝一毫的感情,这你自然明白,当然同样的,我明楼也不是什么善人。你若是真嫁给了我,你当真以为我会放你出门?会放你去继承你的家业,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莫要妄想了。一旦你真嫁进了明家,成了明太太。我定然是会将你软禁在北平明府,叫你半步也出不去。你应当知道,明府我是不常住的,我都住在阿诚那儿。所以一旦你进了明家,那就是飞鸟入笼,永无自由。”


 


明楼对着汪曼春的狠厉眼神似是熟视无睹,借着说到:“你自是比你母亲强上许多,你有心计有手腕,也读过书进过学。你生在了这个新时代中,然而只可惜你选错了路,你嫁给了我,你便从此步上了你母亲的后尘。你在偌大的明府里受人监视受人看管,你哪儿也去不了,你什么也做不了。当然,也有可能终有一日你忍受不了,你寻了一个机会杀了我。就像当日津城中我醒来时那样。你怀里揣着匕首,你亲手了结了我的性命,可那又如何呢?”


 


他看向汪曼春的眼神里满是怜悯,似是看向一片终将破碎的琉璃瓦,又似是看着一朵零落沉泥的花,他的语气颇为惋惜:“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从此你是未亡人,一个丧夫新寡。若你的丈夫是个普通人,说不定你能顶着世俗的偏见,你能冲破封建的束缚,你能重新找一个人再嫁。可你的丈夫是明楼,是上海滩的明二少,谁敢娶你?你的一生,你有诸多可能的未来,都葬送在我的手上,你不觉得可惜吗?”


 


“难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有,如今我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说什么?”


 


“在我这儿,你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也没有要你命的意思,毕竟说到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挣命罢了,要是摆到旁的时候,少不得我还要赞你一句铁骨铮铮手段高明。汪芙蕖许给你的,你以为他就真会兑现么?你应当明白,他不过是把你当枪使,津城那日,若是你真对我动了手,要是没杀得了我,死的就是你汪曼春,和他汪芙蕖可是半点干系也没有。你若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你想要的那些家业,我自然也能帮你拿到。让你风风光光的扬眉吐气,从此变成人上人,以明家的势力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


 


那台上仍旧是唱的热闹,明诚业已下台换去了庄周的装扮,重新扮作了楚王孙的模样走上台来。


 


——走上灵堂双膝跪,尊声先生听我言:如今师死到还罢,撇下了徒儿无人授传。


 


“更何况,你父亲如今借着药行替汪芙蕖私贩鸦片一事,真以为瞒天过海无人得知么?汪曼春,你是聪明人,你不若想一想。想一想你那个懦弱的父亲怎的好端端会染上烟瘾,又怎么这么巧,你这叔父大发善心介绍你父亲经营药行。叫我猜一猜罢,你叔父大抵是不经意发现了你父亲抽大烟,又是出于好意,叫你父亲帮忙私下借药行的名头贩运鸦片,顺道能给你父亲一些大烟膏子做收益是不是?你该知道如今贩运鸦片是死罪,若是被查出来,死的也是你父亲。到时候你这一支明珠蒙尘,一身污点,叫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汪芙蕖是事不关己,照旧当他的商会会长。说不好他还是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啊。”


 


汪曼春终于难再气定神闲,她赫然开口:“够了!”


 


明楼自然不够,“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样一个罔顾伦常的人,这样一个附逆为奸的卖国贼,你真要和他同流合污么?”


 


“明楼,明二少,你能给我什么?”


 


明楼笑了:“汪芙蕖许诺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不仅如此,你若是喜欢国外读书的生活,我也可以继续安排你去进修,甚至可以帮你父亲治病戒除烟瘾。也可以把你母亲,和你的名字写进你汪家的族谱宗牒里,当然手段可能不太光彩。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介意我用什么手段,你在乎的只是结果,不是吗?”


 


“是要我拒绝订婚?”


 


“不,不用你出面拒绝,我会替你想好取消订婚的理由和方式。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由你主动而生硬的提出来,对你影响不好。我会给你一个方案,你照着我的指示去做,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只要你和我达成共识。”


 


——哎吓,哎吓,我好苦命也!


——我一见公子丧了命,怎不叫人痛伤心。我将尸首忙掩定,再叫童儿听分明。


 


汪曼春眼神转了几转,最终变成了坚定:“只要我和你达成共识,你就能给我我想要的?”


 


“是,你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毕竟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


 


“明二少,大丈夫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若我今日有半句谎话欺骗与你,或是但凡日后我有毁约违诺不守信用,叫我不得善终,家破人亡。”


 


“合作愉快。”


 


汪曼春伸出手轻轻地和明楼相握,明楼微笑着轻声答道:“走吧,我们上来的太久了,下面的好戏,已经要演到高潮了。”


 


明诚自台上已然有些心急如焚,他不清楚明楼和汪曼春在二楼看台究竟都谈了些什么,明楼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和于曼丽的这出大劈棺已是接近尾声,明楼和汪曼春下来后,重新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似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想我家先生已死,未过一七,脑浆未干,不免手使板斧将棺木劈开,取出脑髓,搭救王孙性命!我就是这个主意!


——哎吓,慢着,我与先生夫唱妇随,叫我怎样下这毒手?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他们提前准备的纸壳作的斧子已叫于曼丽握在了手里,此刻应全是于曼丽的唱词,明诚和她掌心却俱是出了汗。这一幕即将演至高潮,台下的人也俱是沉浸其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汪曼春坐在明搂身边低声耳语问:“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明楼答:“等。”


 


明诚看着于曼丽,一错眼间眼神又扫过了台下,却发现张鹭存不见了人影!他不由惊得心也漏跳了一拍,却已是来不及向于曼丽传话,只见于曼丽手中斧子高高扬起。


 


——慢着,我若是不救,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不成?


——还是将棺木劈开搭救公子性命便了!


 


于曼丽手中斧子猛地劈下!


 


猛地响起了一个尖锐女声:“小心!”


 


——砰!


 


“大哥!”


 


枪声想起的那一瞬整个大厅里的灯俱闪了闪,厅里陷入了极为短暂的黑暗,在大厅暗下去的那一秒,明诚扑上前,他一把扶住了堪堪倒下的明楼。


 


——砰!


 


抢在黑暗来临前的是又一声枪响。


 


紧随其后的这一声枪响绝不是来自明台,是另外一个人,这个大厅里还有第二个人手里有枪!这个人会是谁?是不是明楼身边的那个内奸?


 


这一切都不由得明诚多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护着明楼的头,然后保持一个俯卧的姿势。黑暗中尖叫声响成了一片,明诚护着明楼,一动也不敢动。片刻之后明诚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而渐渐远去,却极为尖锐的哨鸣——明台成功脱身了!


 


明诚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大厅里的灯复又重新亮起。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紧接着又听见了尖叫声,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汪芙蕖。


 


然而明诚也无心去想这一切,他把明楼扶着坐了起来。明楼的背部中弹,子弹由后往前,叫明诚摸了一手的血。他扶着明楼,惊慌失措的去握明楼的手:“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大哥你和我说话!”


 


好在于曼丽还保持着最后的几分清醒,扯着嗓子喊着:“医生呢!先叫医生来!”


 


上海国际饭店本身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状况,是聘请了医生在饭店里候诊的。急急忙忙赶来的医生更是叫整个场面乱做了一团乱麻,明诚揪着医生的领子不肯撒手。直到医生再三和他保证,明楼的伤势并无什么大碍,至少肯定是不会伤及性命的时候,明诚才算回了魂。


 


大厅全面封闭,明诚看着医生给明楼做伤口的清理,他猛然站起来,环视了一边大厅,发现张鹭存不见了。


 


如果第二枪来自张鹭存。


 


那么,他说不定就是明楼身边的那个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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